港.我.森情
專欄
港.我.森情

過去幾年香港各間神學院的收生人數不斷減少,甚至「斷崖式下滑」,年輕人離開教會、拒絕進神學院已經成為了一個趨勢,再加上近年教牧的退休和移民潮,未來香港1300多間教會在招聘教牧同工方面將會愈來愈困難。有人認為年青人的流失,主要是因為教會和牧者未能有效回應社會的變遷,令人覺得教會與現實生活脫節,牧者和教會領袖「離地」,甚至向權力屈膝,令不少年青人和關心社會的信徒失望,因而離開堂會、成為在信仰上流離失所或用自己的方法「搵食」的羊。當年青人不想讀神學,教會愈來愈缺乏一些願意委身的傳道人,或者當社會面對很大的轉變和挑戰,不少牧者撇下自己的羊、放下了當初的召命,與其他憂心忡忡的港人一起遠走他方的時候,我們不能不問的是究竟神學教育出了甚麼問題?

神學教育的問題其實就是整體香港教會的問題,年青人拒絕進神學院既是神學院和堂會的問題,也是年青人的問題,當堂會面對青黃不接的憂慮,沒有人能置身事外。神學教育的困境,不能單單歸咎於神學院,也反映著社會大環境的變遷,上世紀七、八十年代讀神學的,不少受蓬勃的校園福音運動影響,年青人帶著很強的召命,以及得到教會的支持和祝福,讀完中學不久便進入神學院,作傳道是他們明確的目標,而四年的神學教育可以較全面地讓他們受到聖經、神學、歷史、講道、牧養、聖樂等訓練,並有不少佈道、宣教和實習的訓練機會,讓年青人覺得成為牧者或在基督教機構事奉是值得渴慕的美好工作,激發他們願意接受裝備,堂會的牧者和長執責無旁貸,若果牧者在堂會根本不受重視,沒有帶領的權柄,大家可能羨慕做長執多於做牧者!

此外,當大家批評神學教育的課程未能回應時代的需要的時候,一個更加根本的問題是能夠裝備一個牧者的時間太短。當愈來愈多神學生是大學畢業後才入讀三年的道學碩士、甚或兩年的基督教研究碩士,而他們在大學時的本科多數不是神學,由於基本的聖經、神學和教會歷史知識已佔去不少學分,能夠應用於佈道、護教、牧養和教會管理的學分還可以有多少,我們總不能訓練一些連基本的聖經和神學知識亦缺乏、全無管理技巧的牧者去帶領堂會?若說再要花時間了解、關心和回應社會問題更談何容易!只要基礎神學教育仍維持在兩至三年的時間,神學生在學習上顧此失彼是必然的結果,不過,如果將課程延長至四年,又沒有堂會和弟兄姊妹的大大支持和鼓勵的話,又有多少神學生願意花四年時間在神學院唸一個碩士學位呢?
 
由於入讀神學時不少同學已結婚,配偶要工作、子女要上學,較難入住宿舍,而一些神學院缺乏地方,連未婚的同學亦只能走讀,但神學是生命影響生命的訓練,生活也就是神學和靈性培育的重要部份,當評估神學教育是否達標的重點只在課堂知識,缺少了許多生活細節上的磨練,也影響了如何將信仰落實到生活的反思。因此,無論神學課程如何改革,沒有足夠時間讓學生去浸淫,以及讓師生之間在生命上有更多的互相砥礪,便較難轉化神學生的氣質。讀神學最重要的不是修畢所有必修科目的學分,而是要讓生命改變,教牧最能影響羊群的不是單憑本身的神學知識和講道的恩賜,而是他們的生命,是他們怎樣關心會友、關心社會、怎樣至死忠心地委身於上帝對他們的呼召,並且在困難中不離不棄,比起高言大智有力得多,神學訓練應該是一個讓神學生學會何謂道成肉身的過程,能夠活在人群之中,成了一台戲,給世人和天使觀看。

要補救神學課程時間不足,其中一個可行方法是將持續實習和進修列入課程要求之中,將修畢學分後的一年當作全時間實習,同學仍須進修一些應用性的科目,以及由導師督導其實習,而教會或基督教機構聘請這些神學生的時候,必須同時承諾讓他們在第一年繼續進修和參與神學院的指定活動,情況就像實習醫生和實習律師差不多,完成了這一年的全時間實習才可以正式畢業,為了造就一個牧者,神學院、堂會或機構,以及神學生本身都要付上一些代價。要求太多的確會令一些人卻步,但卻可以找出真正心志堅定的人,香港未來需要的是願意為天國事工而作出犧牲,與堂會和弟兄姊妹共渡難關的牧者。
 
另一方面,年青人不想讀神學,教會和年青人本身亦責無旁貸,過去幾年不少年青人因為對教會未能回應社會的轉變感到失望而離開教會,的確值得教會的牧者和領導層深切反省,究竟教會是否真的能夠活出信仰,或者說教會能否影響世界,還是教會其實是被世界影響,向權力屈膝?但年青人亦必須反思,他們認為社會應該有所改變,或者要改變社會所使用的手段,究竟是受信仰影響還是受社會氣氛和朋輩所影響?無論教會的領導層和年青人,大家有沒有真心誠意學習耶穌基督向世界宣告不受歡迎的訊息,以及用愛和犧牲,而不是仇恨和權力去改變他人的方式?神學教育的內涵不是由受眾來決定,而是訓練神學生明白受眾的處境,然後用受眾容易明白和接受的方式去牧養,因此,要改革神學教育,最重要的是回到最基本的生命影響生命,有願意委身的老師,也要有願意委身的學生,委身其中一個重點就是放下自我,不跟隨權力、也不跟隨群眾,唯獨追隨基督。